风险小史（十七）：游走的醉汉与大神萨缪尔森

2024-11-15 / 未分类 / 0浏览

风险小史（十七）：游走的醉汉与大神萨缪尔森

1953年的时候，有一个英国统计学家叫莫里斯·肯德尔（Maurice Kendall）发表了一个公开演说，演说的题目应该是我在所有资料里见过最无聊的，叫做《芝加哥商品市场上每周小麦的价格（1883-1934年但不包括1915-1920年）》。这篇像过年超市打折商品简介的演讲文稿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主题，肯德尔打算研究人们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基于历史数据预测未来的价格。

△芝加哥商品交易所

而结果让当时的人震惊，因为肯德尔的结论是，人们预测不到。他发现小麦的价格永远捉摸不定，下一秒的价格就好像从抽签盒子里抽出来的一样。而更进一步地，肯德尔指出，不光是小麦价格，股票价格同样是不可预测的，所有股票掮客如果告诉你他可以预测股价走势，那他一定是骗你。

即便拿到今天看，这句话也是非常砸别人饭碗的，所以无论是学术界还是理论界都对肯德尔的理论嗤之以鼻，因为经济学本身就是一门研究可预测性的学科，按老肯这么说，大家还混不混了，所以就给他扣了一顶虚无主义的大帽子。

而我们在很久之前也提到过一个类似的观点（点击链接），1990年有一个叫巴施里耶（Louis Bachelier）的人在书中也提到过，当一家公司的股价反映了所有公开信息后，那么股价未来的走势是不可预测的，也就是我们购买和出售股票的期望值是0。而这就引出了可能是金融学历史上最为著名的一个人物——一个醉汉。

有一个人有一天因为跟老婆吵架/买彩票没有中/中国队输球/喜欢的女明星嫁人了而大醉了一场，然后靠在路灯杆下打盹，他时不时会醒来走几步，但是方向不定，然后又睡着，如此反复很多次后，醉汉离最初那根路灯杆有多远？

这个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假如这是一伙醉汉在一起打盹，他们起来向不同的方向走，这些方向对他们是没有区别的，而我们忽略他们可能发生的碰撞，那么一段时间后，我们可能会发现，这群醉汉会沿着路灯杆四散开来，他们的路线会有回头路也会打转，还有一些醉汉可能已经走到了很远的地方，但是我们找不到规律。这个和液体中微观分子飘来飘去的布朗运动同理。

巴施里耶或者说肯德尔的观点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这个人叫做保罗·萨缪尔森（Paul Samuelson）。从某种程度而言，萨缪尔森是现在大部分金融或者经济类学生一切痛苦的来源，因为自他开始经济学变成了一门数学。他的论文里像物理学家一样全是命题，到处都是微分方程，而1948年他写了一本叫做《经济学101》的书，这本书可能是历史上最畅销的经济学教材，目前中文版都已经出到了第19版。

△保罗·萨缪尔森（Paul Samuelson），第一个拿到诺贝尔经济学奖的美国人

肯德尔发表演讲时，萨缪尔森刚好刚刚进入认股权证界，而他的朋友吉米·萨维奇（Jimmy Savage）恰好在图书馆的故纸堆里找到了巴施里耶的书并推荐给了萨缪尔森，于是萨缪尔森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挖到了一座金矿。

萨缪尔森发现了巴施里耶论述的一个不足之处，就是巴施里耶没有意识到股票价格是不能低于0的，于是他认为股票价格应该按一个比例变动而不是直接加上或者减去一个值，这样传统的随机游走就改变为几何随机游走的形式，而这样一来，事实上股市就变得跟彩票一样，获利的人不是因为聪明，而是因为幸运，没有谁比谁更擅长从股市获利。这样的观点最后演变成金融学理论的另一座高峰——有效市场假说。

这个假说告诉我们市场中的价格已经包含了所有的信息，我们不能从历史中获益，更谈不上预测，那么股票市场中的主动型投资者就是瞎搞，打败市场是不可能的。从很多层面上我们都不能认为有效市场假说仅仅是一个理想化的场景，就好像物理学里假设的真空中的球型鸡那样，关键在于我们需要明确有效市场这个假说到底有多精确。

而萨缪尔森是一个有效市场理论的支持者，在他看来如果你要证明有效市场无效，那么你要给他一个可以打败市场的人作为案例。然而大部分投资经理的记录都存在偏差，夸大成功而谎报失败，这就导致仔细查起来，很难有人有持续的高光表现。而有效市场假说实际上也没有说明白市场里的人到底是怎么操作的，并且它强调人们不能获得平均水平（也就是指数）以上的回报，而不是不能获得回报。有些投资者可以在几年时间里持续地获得比指数更好的表现，但是通常而言这样的表现都是不可持续的，即便有天赋异禀的人获得持续的良好收益，从刚刚提到的随机游走理论来看，我们也可以说这也许是运气主导的结果。

在萨缪尔森看来一个可能的例外叫做沃伦·巴菲特（Warren Buffett），他不大能解释为什么巴菲特可以获得如此持久的高额回报，然后他做出了一个非常富有金融精神的对冲手法：拿了一部分钱，买了巴菲特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票。